都小欠儿

死在岩石里。

《嫁给我》



“你三十五岁的时候会嫁给我吗?”

他问。

我罕见的沉默了。

“如果三十五岁我们还没找到自己爱的人,我们就结婚吧。”

这是我们众多诺言中的一个。

最放肆,最荒唐,最听起来脑子抽抽的一个。

那时我就想啊,我爱你,等我们22岁的时候我就嫁给你。

可惜这个誓言提出来的时候跟那些“我们要一起去丽江”“高考后的那年夏天我奔向你的城市”混杂在一起,没什么不同。

那些承诺轻轻一磕就碎了,只是被提出的时候增益了对未来的渴望和感动,末了,徒余一手残渣而已。

可是如今久别重逢,你站在我面前,无比认真的问我说“你三十五岁的时候会嫁给我吗?”

我们两年未见,分手数年,再见面,问的却是多年前一个我们都假装忘记的诺言中的一个。

还是最操蛋的那个。

我说你假装忘记是因为我必须怀疑你记得所有诺言,就像我也记得所有诺言那样。


他实在看起来不是我喜欢的样子。

他憎恶高雅,鄙视书籍和所谓体面的人生,最讨厌文邹邹的遣词造句。

他恐同,原因是留学的时候在地铁上被别的男人摸了屁股。他会问我你这么长时间不搞对象是不是les。

他不喜欢外国的女孩儿,因为觉得她们放荡,而他多睡几个virgin没什么大问题。

我极其认为他这些想法是对他富裕的原生家庭的反叛,若是我换个时间点遇到他,他必将是被我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那个。


可惜了,他有着一切值得我爱的地方。

爱憎分明,专情,还有那种专属于他的那些粗鲁的浪漫。


我小时就已经过早地知道了婚姻的真相。虽然我的家庭看似美满无比,甚至我的父母是别人交口称赞的那种神仙眷侣。

他们初恋到婚纱,22岁那年扯了证,二人世界过了七年才要我这个累赘。

我相信当年那些真挚的感情,就像我当时想,我爱他,我要22岁就嫁给他,一样。

22岁。

22岁只有一年罢了。

多讽刺啊,只有身处在最美好的童话中才能知道,童话是多么的虚假和粉饰太平。

对不起,我还是扯开了死去爱情的遮羞布。

我亲眼见过我爸手机上的暧昧短信,亲耳听过我妈对电话里说“我孩子到家了,不聊了。”

他们背着老人吵架,冷战,要离婚,再和好。

我从真正的伤心难过认真想过跟哪一个过以后的生活,到把门一锁在这个谁都顾不上我的时候偷偷给他发短信。

门外面是属于他们的爱情不断碎裂,门内是属于我的爱情热火朝天。

故事嘛,总是这么讽刺又心酸。


“—我父母吵架啦,所以没人管我啦。”

“—怎么吵架了啊,你千万别心情不好啊。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啊”

我看着那个小小的屏幕,想到他那边小心翼翼又不知从何安慰起的窘迫。

“—没什么大不了的,就是我妈好像发现有个女的总给我爸打电话,怀疑他出轨了。”

“—这个…有点严重啊。”

他好半天才回我。

“—我觉得没啥,过两天就能好。”

“—你…不介意吗?”

我想了想,感觉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。

“—不介意,我觉得婚姻就是两个人都对这个家负起责任就行。”

至于感情,我从那时就没思考过这种东西在婚姻里的存在必要性。

“—那,你不觉得…脏吗?”

我又想了想,觉得这是个问题。

“—好好洗就行了呗。”

他又沉默了许久。

“—那谁娶到你真的是幸福。”

嗯,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个。

我当时切切实实就是这么想的。


至于我后来看了书,知道了“爱情”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,我们已经分手多年。

虽说最开始的网络小说狗血且狗屁不通,但是里面人能所做到的专情和爱意惊愕了我。

我甚至一厢情愿地去相信。

足够美好啊,美好到我认为只是我还没遇到罢了。

与此相比的就是冷酷无情的现实,依旧定时吵架的家庭,因为我不知名的表姑的充满恶臭封建基础上的赞扬,我母亲就能感动地滚下泪来,一副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懂我了的作态。

那个女人自己离异两次,特立独行,却依旧脑子里牙尖上都流淌着过去腐朽发出的臭味。

女人,囚禁别的女人,也囚禁自己。


我对婚姻从麻木到无感开始到达史无前例的恐惧。

捆绑两个家庭,为了亲戚的暗自评判去活,为了生出的孩子去活,为了自家老人的健康去活,为了不想改变的现状去活,为了老有所伴去活。

为了一切他人和一切他人的嘴而活,甚至为了活而活,但是独独不是为自己而活。


很多聪明人足够聪明,知道有物质的婚姻才是牢固的,不易生灾的。

可是他们是足够聪明了,却没有想过自己在为谁生活?

生活本身可能就是陷阱,聪明的人站在了能承接雨露的地方,可是从没想过要爬出去。


于是后来我说,我宁可让我的爱情死无葬身之地,也不要看它走进婚姻的坟墓。


以上这些大道理,皆是老生常谈。

可惜这些道理背后的恐惧在我的脑子里太过深刻,我只得拼命的逃,逃离我的家庭,呆在我自认为属于陷阱之外的地方。


“你三十五岁的时候会嫁给我吗?”

我沉默不语。

你在深坑里大声呼喊我,我趴在边缘处,遥遥望着你。

我多想奋不顾身的蹦下去,与你一起。

“嫁给我”这三个字,有比这三个字更专情的吗?

可是我又想跑掉,远远地离开这个陷阱,因为我太了解我掉进去会发生些什么了。

回到那个夜晚,变成说着“对家里负责就好了”的小姑娘的究极完成形态,压着嗓子与男人争执究竟谁为这个家付出更多的话题,以免吵醒隔壁的孩子。


看,所以我逃离你并不是单纯的想逃离你,而是想逃离那些我的曾经。

我一花一草一只猫都不会养,因为我知道“属于”这两个字是多么长久的缔联,我没这个能力做到。

“稳定关系恐惧症”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。


“我爱你”和“我自己”是太大的冲突。

所以当你说“你三十五岁的时候会嫁给我吗?”的时候,我张口却发不出声音。












以上,感情皆为虚构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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